亏损厌恶 (Loss Aversion),是 行为金融学 领域的一个核心概念。它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 (Daniel Kahneman) 与其合作伙伴阿莫斯·特沃斯基 (Amos Tversky) 提出。简单来说,亏损厌恶指的是人们在面对同等数量的收益和损失时,损失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如痛苦、懊悔)的强度,要远大于收益所带来的正面情绪(如快乐、满足)的强度。 通俗地讲,就是“捡到100块钱的快乐,远远无法抵消丢掉100块钱的痛苦”。这种不对称的心理感受,深刻地影响着投资者的决策过程,常常引导我们做出非理性的、有损长期收益的行为。
想象一个简单的游戏:抛一枚硬币,猜对了我给你1500元,猜错了你给我1000元。从数学期望上看,这是一个非常划算的赌局(期望收益为 0.5 x 1500 - 0.5 x 1000 = 250元),但现实中,很多人会选择拒绝。为什么?因为在他们心里,失去1000元的潜在痛苦,压倒了赢得1500元的潜在快乐。 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斯·特沃斯基在其著名的前景理论 (Prospect Theory) 中指出,人们对损失的敏感度大约是收益的2到2.5倍。这意味着,亏损1000元带来的心理冲击,需要盈利2000元甚至2500元才能勉强抚平。 这种强烈的心理倾向,可以追溯到人类的进化史。对于我们的远古祖先而言,一次狩猎失败、丢失过冬的食物(损失),可能意味着死亡;而一次额外的丰收(收益),仅仅是锦上添花。因此,在漫长的进化中,对潜在危险和损失保持高度警惕的基因,更容易被传承下来。这种“宁可错过一千,不可错失一个”的生存本能,在现代投资世界里,就演变成了强大的“亏损厌恶”心理,成为了我们做出明智决策的“心魔”。
在波动的资本市场中,亏损厌恶这只无形的手,常常将投资者推向一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这是亏损厌恶最经典、也最普遍的表现,学术上称之为处置效应 (Disposition Effect)。
市场的波动是常态,而亏损厌恶会让投资者在波动的两端都做出错误的选择。
对于一些投资者,尤其是刚刚经历过亏损的投资者,亏损厌恶会让他们变得极度风险规避。
在遭受一次重大亏损后,亏损厌恶有时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激进。
亏损厌恶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们无法根除它,但可以认知它、管理它。作为价值投资者,我们可以通过建立一套理性的框架,来给自己开出几剂有效的“解药”。
这是对抗亏损厌恶最根本的武器。价值投资的鼻祖本杰明·格雷厄姆 (Benjamin Graham) 告诫我们:“价格是你支付的,价值是你得到的。”
情绪是靠不住的,但规则是可靠的。一个深思熟虑的投资体系,是隔离情绪干扰的最佳防火墙。
亏损厌恶的目光是短浅的,它只聚焦于当下的得失。而投资的成功,恰恰需要长远的眼光。
资产配置 (Asset Allocation) 和分散投资 (Diversification) 是免费的午餐,也是极佳的心理按摩师。
亏损厌恶,如同呼吸和心跳,是编码在我们基因里的人性本能。试图彻底消灭它,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聪明的投资者,从不寻求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相反,他们学习认识并尊重这种强大的情绪力量,然后建立一套理性的行为框架来驾驭它。他们承认恐惧,但不会被恐惧所支配;他们感受痛苦,但不会让痛苦主导决策。 下一次,当你看到账户变绿,内心隐隐作痛时,请深呼吸,对自己说:这只是亏损厌恶在敲门。然后,请打开你的投资日志,而不是交易软件。用你的理性、你的体系和你的远见,去回应它。这,便是从普通投资者迈向成熟投资者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