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lead Sciences (吉利德科学,又称“吉利德”) 是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的全球领先的生物制药公司。它如同一位专注于攻克人类顽疾的“病毒猎手”,尤其在抗病毒药物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其最为人所知的功绩,是开发出革命性的药物,将曾经的“世纪绝症”HIV(艾滋病)变为一种可控的慢性病,并创造了能够治愈丙型肝炎(Hepatitis C)的“神药”。对于价值投资者而言,吉利德的故事堪称一部经典的商业教科书,它完美演绎了一家公司如何通过技术创新建立起强大的护城河,又如何在巅峰时期面临“治愈的诅咒”,并努力寻求转型,其间的起伏跌宕充满了深刻的投资启示。
吉利德的声名鹊起,始于它向人类最顽固的敌人之一——HIV病毒——发起的挑战。在20世纪末,感染HIV几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当时虽然出现了鸡尾酒疗法,即同时使用多种药物进行治疗,但患者每天需要吞下一大把药片,副作用巨大,生活质量极低。 吉利德的科学家们洞察到了这一痛点,致力于简化治疗方案。他们开创性地将多种有效成分整合进一粒药片中,推出了所谓的“单一片剂方案”(Single-Tablet Regimen, STR)。
这不仅仅是制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一场商业模式的革命。吉利德通过提供极致便利和高效的治疗方案,迅速占领了HIV治疗市场,并建立起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专利和品牌护城河。HIV病毒无法被彻底清除,患者需要终身服药,这为吉利德带来了长达数十年的、稳定且利润丰厚的现金流。从投资角度看,这正是沃伦·巴菲特所钟爱的“收费桥”生意——一旦建成,便可源源不断地产生收入。吉利德的HIV业务,就是其坚实的“基本盘”。
如果说HIV业务是吉利德的“压舱石”,那么丙肝药物的推出,则将它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21世纪初,丙肝是一种治疗过程漫长、副作用大(当时主流疗法为干扰素治疗)、且治愈率不高的“沉默杀手”。吉利德再次展现了其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强大的研发整合能力。2011年,它斥资110亿美元,在当时看来是一场“豪赌”,收购了名为Pharmasset的公司,后者正在研发一种前景广阔的丙肝新药。 这场豪赌获得了惊人的回报。 基于收购的技术,吉利德于2013年和2014年相继推出了Sovaldi和Harvoni。这两款药物彻底改变了丙肝治疗的格局:
这两款“神药”一经上市,便引爆了市场。吉利德的年收入在短短两年内从约100亿美元飙升至超过320亿美元,利润更是水涨船高,股价也随之攀上历史最高点。那一刻,吉利德光芒万丈,成为了全球生物制药行业最耀眼的明星。
然而,辉煌的顶点也埋下了危机的种子。这便是著名的“治愈的诅咒”(The Curse of the Cure)。 这是一个看似违反直觉的商业悖论:一款能够彻底治愈疾病的药物,每治好一个病人,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一个客户。丙肝神药的巨大成功,也意味着其患者池(Patient Pool)在以惊人的速度萎缩。与之相对的,是吉利德的HIV药物,患者需要终身服用,客户是“永久”的。 市场的逻辑是冷酷的。当投资者意识到丙肝业务的收入是“一次性”的,无法持续增长,甚至会快速下滑时,吉利德的股价开始掉头向下。尽管公司依然手握大量现金,市盈率(P/E ratio)看起来低得诱人,但股价却持续多年萎靡不振。 吉利德的这段经历,为价值投资者提供了一个经典的关于价值陷阱(Value Trap)的案例。表面上的“便宜”,掩盖了其核心业务(丙肝)增长引擎熄火的现实。它告诉我们,在评估一家公司时,理解其收入的质量和可持续性,远比看一个静态的估值数字更为重要。
面对丙肝业务的下滑和HIV业务即将到来的专利悬崖(Patent Cliff),吉利德管理层深知必须找到新的增长点。于是,手握重金的吉利德开启了一系列“买买买”的并购(M&A)之路,试图从其舒适区——病毒学,跨入一个更广阔但也更拥挤的战场——肿瘤学(Oncology)。
2017年,吉利德斥资119亿美元收购了Kite Pharma,正式进军前沿的CAR-T(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细胞疗法领域。 你可以将CAR-T疗法通俗地理解为:从患者体内抽出免疫细胞(T细胞),在体外通过基因工程给它们装上“GPS导航”和“武器系统”(CAR),使其能精准识别并攻击癌细胞,然后再输回患者体内。这是一种高度个性化的“活细胞”药物。 这次收购是吉利德的一次大胆转型。
对于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吉利德的未来多了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期权”。这笔投资能否成功,不仅考验着吉利德的科学整合能力,更考验着其将尖端科技转化为商业利润的能力。
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吉利德的抗病毒老本行再次让它站上舞台中央。其开发的瑞德西韦(Remdesivir)一度被视为“全村的希望”,成为全球首批获批用于治疗新冠的药物之一,为公司带来了短暂的收入高峰。 然而,聪明的投资者很快就明白,这种由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驱动的收入是不可持续的。随着疫苗的普及和更多口服药的出现,瑞德西韦的需求迅速下降。这再次印证了分析收入可持续性的重要性。
2020年,吉利德再次豪掷210亿美元,收购了Immunomedics公司,获得其核心产品Trodelvy。这是一款ADC药物(抗体药物偶联物)。 ADC药物可以被形象地比作“生物导弹”:它由一个能精准识别癌细胞的“制导系统”(抗体)和一个高效的“化学弹头”(化疗药物)组成,通过连接臂相连。它能将高毒性的化疗药精准地投送到肿瘤部位,实现“指哪打哪”,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大大降低对健康组织的伤害。 通过这两次重磅收购,吉利德在肿瘤领域的布局已初具雏形,形成了以CAR-T和ADC为核心的新产品管线。公司正努力将自己从一家“病毒学巨头”重塑为一家更多元化的生物制药企业。
对于这样一家处在转型阵痛期的公司,传统的估值方法可能会失灵。价值投资者需要像侦探一样,从多个维度拼凑出公司的真实价值。
将各部分价值相加,得出一个比单一市盈率更合理的公司总价值。
投资吉利德,需要清醒地认识到其面临的风险:
吉利德科学的沉浮故事,为我们提供了四条宝贵的投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