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慕尼协会 (Tammany Hall),一个在投资界听起来颇为奇特的名字,其本源并非金融术语,而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美国纽约一个声名狼藉的政治组织。它以贪腐、任人唯亲和幕后交易所著称。然而,在投资领域,尤其是在价值投资的殿堂里,这个词被赋予了全新的内涵。价值投资的鼻祖本杰明·格雷厄姆借用“坦慕尼协会”来比喻一类特殊的公司:这类公司管理层平庸甚至糟糕,不断为自身谋取私利,导致公司声誉不佳、股价低迷,但其拥有的资产价值却远超其市场价格。 对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一个潜在的、尽管有瑕疵的投资机会,即以极低的价格买入一家“坏公司”的好资产。
历史上的坦慕尼协会是一个典型的政治分肥组织。其领导者,也就是所谓的“老板们”,通过操控选举、安插亲信、收受贿赂等手段中饱私囊,将城市的公共资源当成了自己的私人金库。他们无疑是城市的“寄生虫”。 然而,格雷厄姆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尽管这些“老板们”贪得无厌,但他们有一个底线——他们不会把城市彻底搞垮。 因为一个彻底破产、陷入瘫痪的纽约对他们来说也毫无价值。他们需要城市继续运转,商业活动继续进行,这样他们才能源源不断地捞取好处。他们会吸血,但会确保宿主活着。 格雷厄姆将这个洞察力 brilliantly地应用到了公司分析上。他发现,市场上存在着大量类似“坦慕尼协会”的公司:
投资这类公司,就如同在坦慕尼协会的统治下,以极低的价格买入纽约市的一块地皮。你赌的不是“老板们”会改邪归正,而是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不会让整个城市烧成灰烬,而你所持有的资产本身的价值,总有一天会以某种方式被释放出来。
这个比喻完美诠释了格雷厄姆著名的雪茄烟蒂投资法 (Cigar Butt Investing) 的核心思想。这个方法后来被他最出色的学生沃伦·巴菲特在早期投资生涯中发扬光大。 想象一下,你在路上看到一个被人丢弃的雪茄烟蒂,它看起来很丑陋,甚至有点恶心。但你捡起来,发现它还剩下最后一口可以抽。虽然它绝非上品,但这一口是完全免费的。 抽完之后,你把它扔掉,继续寻找下一个。 “坦慕尼协会”式的公司就是这样一支“雪茄烟蒂”。
这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基于数学计算的投资方式。它不关心公司的宏伟蓝图或管理层的花言巧语,只关心一件事:用五毛钱买到价值一块钱的东西。
理论听起来很吸引人,但在实践中,我们该如何找到并评估这些“落难的珍宝”呢?格雷厄姆为我们提供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工具。
格雷厄姆的核心武器是分析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他最看重的指标之一就是净流动资产价值 (Net Current Asset Value, NCAV)。
这个标准为什么如此苛刻和有效?因为它为你提供了巨大的安全边际。想一想,当你以低于NCAV的价格买入一家公司时,你实际上是在以折扣价购买它的现金、应收账款和存货,并且免费获得了公司所有的固定资产(如土地、厂房、机器设备)以及它未来可能产生的任何盈利。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管理层再怎么无能,你的投资亏损的风险也已经降到了最低。
这可能是最需要艺术判断的部分。投资“坦慕尼协会”式公司,你需要区分“自私自利但有底线的管理层”和“彻头彻尾的骗子”。
投资者需要仔细审查公司的历史财报,寻找危险信号。比如,公司是否长期存在关联交易?审计师是否频繁更换或出具保留意见?资产减值的拨备是否充分?虽然管理层可能在“合法”的范围内为自己谋利,但绝不能触碰财务真实的底线。
买入一只便宜的股票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是“等待”。有时候,一只股票可以便宜很多年。因此,在投资时,思考潜在的催化剂(Catalyst)会让你的投资成功率更高。催化剂是能够迫使市场重新评估公司价值的特定事件。
尽管“坦慕尼协会”投资法是价值投资的基石之一,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它的应用场景和有效性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沃伦·巴菲特在职业生涯早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雪茄烟蒂”投资者,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在他的黄金搭档查理·芒格的影响下,他的投资哲学发生了深刻的转变。 巴菲特后来说:“用一个合理的价格买入一家优秀的公司,远比用一个极低的价格买入一家平庸的公司要好。” 他“戒掉”雪茄烟蒂主要有几个原因:
对于资金规模不大的普通投资者来说,“坦慕-尼协会”投资法在理论上依然有其用武之地。然而,在实践中必须极其谨慎,并清醒地认识到其中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