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法马 (Eugene Fama)

尤金·法马（Eugene Fama），美国经济学家，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被誉为“现代金融学之父”。他最为人称道的理论是有效市场假说（Efficient Market Hypothesis, EMH），这个理论像一位冷静的裁判，宣告任何人都难以凭借公开信息持续地战胜市场。法马的研究深刻地改变了我们对市场运作方式的理解，他用严谨的实证研究挑战了主动投资的传统智慧，也为指数基金的兴起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石。对价值投资者而言，法马既是最大的“对手”，也是一位意想不到的“盟友”。

法马的核心观点是，证券市场是“信息有效”的。这意味着在任何时间点，股票价格已经充分反映了所有可获得的信息。想通过分析信息来找到被低估或高估的股票，就像想在沙滩上找到一颗被人遗漏的钻石一样困难，因为有成千上万双眼睛在同时寻找。 他将市场有效性划分为三个层次，像三个难度不断升级的游戏关卡：

• 弱式有效市场： 当前的股票价格已经反映了所有历史交易数据（如历史价格、成交量等）。这意味着研究K线图之类的技术分析是徒劳的。
• 半强式有效市场： 股价已经反映了所有公开信息，包括公司财报、新闻、行业分析报告等。这意味着依赖基本面分析来寻找超额收益也是极其困难的。这是法马理论中最受争议也最核心的部分。
• 强式有效市场： 股价甚至反映了所有内部信息。在这个假设下，即使是公司高管也无法利用内幕消息获利。当然，这只是一个极端的理论参照，现实中因内幕交易获利而被惩罚的案例屡见不鲜。

对普通投资者来说，半强式有效市场是最具现实意义的。它提醒我们：当你看到一个“好消息”时，它很可能早已反映在价格里了。

法马不仅是伟大的理论家，更是严谨的“数据侦探”。他早期的研究检验了著名的资本资产定价模型（Capital Asset Pricing Model, CAPM），该模型认为，一项资产的预期回报率只与一个风险因子——贝塔系数（Beta）——有关。 然而，法马和他的合作伙伴肯尼斯·弗伦奇（Kenneth French）通过对海量历史数据的分析发现，CAPM的解释力并不完美。除了市场风险之外，还有两个因子能显著地解释股票回报率的差异。这催生了著名的法马-弗伦奇三因子模型（Fama-French Three-Factor Model）：

1. 市场风险因子（Market Risk）： 这是CAPM中唯一的因子，即承担整个市场波动的风险所获得的回报。
2. 规模因子（Size Factor, SMB）： 历史上，小市值公司的股票回报率倾向于高于大市值公司。
3. 价值因子（Value Factor, HML）： 历史上，高账面市值比（可以通俗理解为低估值）的股票，即价值股，其回报率倾向于高于低账面市值比的成长股。

这个模型的诞生是革命性的。它用数据证明，除了随大盘波动，公司的“大小”和“估值”是决定其长期回报的关键。

法马的研究成果并非让投资者感到绝望，相反，它为我们提供了极其宝贵的行动指南。对于信奉价值投资的我们来说，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启示：

• 别把“择时”当回事： 既然市场价格已经迅速反映了信息，试图预测市场的短期涨跌（择时）基本是一场必输的游戏。与其徒劳地猜测，不如长期持有。
• 指数基金是你的好朋友： 对绝大多数没有时间、精力或专业技能去研究个股的投资者而言，法马的理论雄辩地证明了，成本低廉、分散投资的指数基金是最佳选择之一。你或许赢不了市场，但可以轻松获得市场的平均回报，这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专业投资者。
• 价值投资的“科学依据”： 这可能是法马带给价值投资者最大的惊喜。虽然他的有效市场假说似乎否定了“捡便宜货”的可能性，但他的三因子模型却为价值投资提供了强有力的学术支持。“价值因子”的存在，从统计学上证明了购买低估值公司的股票是一种长期有效的策略。 这意味着，格雷厄姆和巴菲特凭经验和逻辑得出的结论，在法马的量化世界里得到了回响。
• 构建你自己的“因子组合”： 即使你购买指数基金，也可以借鉴三因子模型，适当增加对小盘股和价值股的配置，以期在承担相应风险的前提下，获取更高的长期回报。

总而言之，尤金·法马像一位严师，他打破了我们轻易战胜市场的幻想，又像一位智者，用数据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更现实、更科学的投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