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斯托曼

理查德·斯托曼 (Richard Matthew Stallman)，常被其姓名缩写RMS指代。他是计算机界的传奇程序员、思想家，以及一场影响深远的社会运动——自由软件运动 (Free Software Movement) 的发起人。斯托曼一手创建了著名的GNU计划 (GNU Project) 和自由软件基金会 (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等等，一本关于价值投资的辞典，为什么要收录一位电脑黑客？这就像在烹饪书里寻找汽车修理指南一样奇怪。然而，这正是本词条的精妙之处。斯托曼虽然从未以投资家自居，但他所倡导的关于自由、透明、长期主义和独立思考的哲学，与价值投资的底层逻辑惊人地契合。 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跨界的思维模型，帮助我们审视投资世界中的“黑箱”，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所有权”，并坚守投资的“第一性原理”。可以说，读懂了斯托曼，你就掌握了一把解剖商业模式、识别价值陷阱的锋利手术刀。

在今天，“黑客”一词常被误解为网络罪犯。但在其诞生之初，尤其是在麻省理工学院 (MIT) 的人工智能实验室里，“黑客”是一个充满敬意的称谓。它指的是那些对系统运作方式抱有强烈好奇心，热衷于探索、拆解、并以更优方式重构系统的精英程序员。斯托曼正是这种古典黑客精神的化身。 这种精神的本质，是拒绝接受事物的表象，而是要深入其内部，探究其“源代码”，理解其运作的根本规律。这与商业和投资领域所推崇的第一性原理思维如出一辙。 多数投资者习惯于“类比思维”。他们看到别人追捧某只股票，便跟风买入；他们看到市场热点，便试图从中分一杯羹。这就像一个只会使用手机App，却完全不理解操作系统如何工作的用户。而真正的价值投资者，则像一位古典黑客。他们会问：

• 这家公司的商业模式究竟是什么？（它的“源代码”是怎样的？）
• 它的利润从何而来，是否可持续？（这段“代码”是否健壮、高效？）
• 它拥有什么样的护城河来抵御竞争？（系统的“防火墙”在哪里？）
• 管理层是否诚实可靠？（“系统管理员”值得信赖吗？）

沃伦·巴菲特的名言——“用购买整个公司的眼光去购买一小部分股票”，正是这种黑客精神的体现。他不是在“玩”股票代码，而是在“研究”和“拥有”一家企业。他会像斯托曼钻研一行行代码一样，逐字逐句地阅读公司的10-K报告，直到彻底理解这家公司的商业逻辑。因此，将斯托曼的黑客精神迁移到投资领域，我们的第一个启示就是：不要只做一个“市场用户”，要做一个“商业黑客”，深入到企业的基本面中去，从源头理解价值。

斯托曼和自由软件运动的核心，是著名的“软件四大自由”。这四大自由，惊人地可以被转译为价值投资者在市场中行走的“行为准则”和“权利法案”。

原文：The freedom to run the program as you wish, for any purpose (freedom 0). 这在投资领域的映射是：投资的自主权。 作为一名投资者，你的资本就是你的“程序”。你有绝对的自由，根据自己的研究、判断和价值观，去配置你的资本，而不应被市场的喧嚣、媒体的鼓噪或是所谓的“专家建议”所束缚。

• 不受短期情绪的绑架： 市场会因为恐慌而暴跌，也会因为贪婪而疯涨。拥有“自由0”的投资者，能够独立于市场情绪运行自己的投资“程序”，在他人恐惧时贪婪，在他人贪婪时恐惧。
• 不受流行叙事的影响： 无论是“元宇宙”还是“人工智能”，市场上总不乏激动人心的故事。但拥有自主权的投资者会冷静地问：“这个故事的背后，是否有坚实的商业模式和盈利能力支撑？”他们为价值付钱，而非为故事买单。

这项自由是对投资独立性的最高宣言。你的投资组合，应该只服务于你的长期财务目标，而不是任何其他人的意见或市场的短期脸色。

原文：The freedom to study how the program works, and change it so it does your computing as you wish (freedom 1). Access to the source code is a precondition for this. 这在投资领域的映射是：看懂“商业源代码”的权利与义务。 斯托曼强调，要实现这项自由，获取“源代码”是先决条件。对于投资者而言，一家公司的“源代码”就是其所有的公开信息，尤其是财务报表、商业模式和管理层决策。

• 透明度是基石： 价值投资者天然地厌恶那些业务复杂、财务报表晦涩难懂的公司。如果一家公司的年报写得像一本天书，让你无法理解它如何赚钱，那就果断放弃。这相当于一份没有源代码的“专有软件”，你无法研究它，更谈不上信任它。
• 坚守能力圈： 这项自由也提醒我们，不要去碰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源代码”。查理·芒格说：“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认为过于复杂，我们会把它扔到‘太难了’那一堆里去。”承认自己的无知，只在自己能理解的领域（能力圈）内投资，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
• 持续学习与修改： 世界在变，商业环境也在变。这项自由鼓励投资者持续学习，更新对一家公司的认知。当基本面发生变化时，能够相应地“修改”自己的投资决策，而不是刻舟求剑。

投资一家你看不懂的公司，无异于在黑暗中开车。斯托曼的“自由1”告诉我们：点亮车灯，看清道路，否则就待在原地。

原文：The freedom to redistribute copies so you can help others (freedom 2). 这在投资领域的映射是：分享投资智慧，而非“财富代码”。 斯托曼倡导分享软件，是为了帮助社区，促进知识的传播。在投资领域，这并不意味着让你把“财富代码”（即具体的股票推荐）到处分发。恰恰相反，直接给出股票代码是一种智力上的懒惰，对人对己都可能有害。 这项自由的真正价值在于：

• 分享原则与方法论： 伟大的投资者，如本杰明·格雷厄姆、巴菲特、芒格，都乐于分享他们的投资哲学、思维框架和分析方法。他们通过写书、演讲、股东信，将自己关于市场、商业和人性的洞见公之于众。他们是在“再分发”投资的智慧，帮助整个投资社区成长。
• 教学相长： 当你尝试向别人清晰地解释一个投资逻辑时，你会发现自己理解中的模糊地带。分享和交流的过程，本身就是对自己思考的最好检验。它能帮助你构建更严谨、更具系统性的投资体系。

价值投资的社群，应当是一个交流思想、分享智慧的“开源社区”，而不是一个交换“内幕消息”、炫耀短期收益的赌场。

原文：The freedom to distribute copies of your modified versions to others (freedom 3). By doing this you can give the whole community a chance to benefit from your changes. Access to the source code is a precondition for this. 这在投资领域的映射是：独立思考与自我迭代。 这项自由是“自由1”的升华。它不仅仅是研究和修改，更是将你的“修改版”贡献出来，形成自己的独特见解。

•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不是躲在巨人的影子里： 价值投资者需要学习格雷厄姆的安全边际，学习巴菲特的“护城河”理论。但学习不等于盲从。你需要将这些伟大的思想与你自己的性格、知识背景以及当下的市场环境相结合，形成自己“修改后”的投资体系。
• 拒绝教条主义： 格雷厄姆的时代，捡“烟蒂股”是有效的。但在今天，巴菲特更倾向于以合理的价格投资优秀的公司。这就是一种基于原则的“修改”和“进化”。你的投资体系也应该是活的，能够随着你的认知深化和市场演变而迭代。

“自由3”鼓励每一位投资者都成为独立的思想者，而不是某个投资大师的拙劣模仿者。你的每一次独立思考和判断，都是在贡献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独特的“修改版本”。

斯托曼毕生反对“专有软件”(Proprietary Software)。这类软件的用户只有使用权，却无法看到其源代码，更无法修改和分享。它就像一个“黑箱”，一个美丽的“围墙花园”，用户被困在其中，受制于软件所有者。 在投资世界里，同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围墙花园”和“黑箱”——它们就是我们常说的价值陷阱。 一个典型的价值陷阱公司，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估值很低（比如市盈率很低），非常诱人。但如果你深入探究，可能会发现它的“源代码”一团糟：

• 劣质的商业模式： 公司所在的行业可能正在被技术颠覆，或者其产品毫无竞争力，利润微薄且不可持续。
• 不透明的财务状况： 公司可能通过复杂的会计手段隐藏了巨额债务或虚增了利润。
• 不可靠的管理层： 管理层可能将个人利益置于股东利益之上，不断损害公司价值。

投资这样的公司，就像购买了一款闪亮的专有软件。你被其漂亮的外表所吸引，但你不知道里面运行的是什么代码，它随时可能崩溃、窃取你的信息，或者强迫你不断付费升级。一个聪明的投资者，会像斯托曼一样，对这类“黑箱”保持高度警惕，坚持选择那些业务清晰、财务透明、管理层值得信赖的“开源”型公司。

理查德·斯托曼，这位软件界的理想主义斗士，为我们这些在资本市场中航行的普通投资者提供了意想不到的罗盘。他的思想提醒我们，投资的核心，无关乎预测市场的短期波动，而在于对事物本质的深刻理解和对基本原则的长期坚守。 从斯托曼的哲学中，我们可以提炼出以下几条极具价值的投资启示：

• 像黑客一样思考： 不要满足于股票代码和市场传闻。像拆解机器一样，去拆解你投资的每一家公司，直到你彻底理解它的商业逻辑和价值来源。
• 捍卫你的投资“四大自由”： 坚持独立自主，坚守能力圈，乐于分享智慧，并勇于形成自己的独立见解。这是你在复杂市场中保持清醒和理性的基石。
• 警惕“专有”的投资标的： 远离那些你看不懂的、不透明的、管理层声誉不佳的公司。它们是投资世界中的“价值陷阱”，是禁锢你资本的“围墙花园”。
• 选择“开源”的商业模式： 寻找那些商业模式清晰、财务状况健康、信息披露充分、真诚对待股东的优秀企业。它们就像优秀的开源软件，值得你长期信任和持有。
• 拥抱长期主义： 自由软件运动是一场持续数十年的马拉松，而非百米冲刺。价值投资同样是一场关于耐心和远见的修行。请相信，真正由内在价值驱动的回报，虽然可能迟到，但终将到来。

下一次，当你面对一份复杂的财报或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投资风口时，不妨问问自己：理查德·斯托曼会怎么看？他会要求看到“源代码”吗？这个答案，或许能帮你做出更明智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