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厄姆-多德都市的超级投资者们

格雷厄姆-多德都市的超级投资者们 (The Superinvestors of Graham-and-Doddsville)，这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理位置，而是投资大师沃伦·巴菲特 (Warren Buffett) 在其1984年于哥伦比亚大学发表的著名演讲中，为了论证价值投资理念的有效性而创造的一个经典比喻。这个“都市”的“居民”，是一群深受“价值投资之父”本杰明·格雷厄姆 (Benjamin Graham) 及其同事戴维·多德 (David Dodd) 思想影响的投资者。巴菲特通过展示这群师出同门（或思想同源）的投资者，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以迥异的风格和投资组合，却不约而同地取得了远超市场平均水平的惊人回报，从而向世人雄辩地证明：价值投资是一种可以通过学习和实践掌握的、能够持续战胜市场的投资体系，而非简单的运气。

这个词条的诞生，源于一场投资界的“华山论剑”。1984年，为了纪念格雷厄姆与多德合著的价值投资圣经《证券分析》 (Security Analysis) 出版50周年，巴菲特回到了他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当时，学术界正盛行“有效市场假说” (Efficient Market Hypothesis)，该假说认为市场是完全有效的，所有信息都已反映在股价中，因此任何人都无法通过分析来持续地战胜市场，所谓的“赢家”不过是统计学上的幸运儿。 巴菲特对此显然不以为然，他决定用事实说话。于是，他构思了一个巧妙绝伦的比喻。

巴菲特邀请听众想象一个全国性的抛硬币大赛。全美国2.25亿人（当时的人口）每天早上起来抛一次硬币，猜错的人出局。第一天后，大约有一半人，也就是1.125亿人胜出。十天后，大约有22万人连续猜对10次。二十天后，奇迹发生了，有215位“天才”连续20次猜对了硬币的正反面！ 有效市场假说的支持者会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在足够大的样本里，总会有一些极端的好运发生。这215人就是运气爆棚的幸运儿，他们的成功毫无意义，未来也不可能复制。” 然后，巴菲特话锋一转，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但是，如果这215个连续猜对20次硬币的人，全部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同一个小镇奥马哈呢？” 这个瞬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成功者在地理上高度集中，那就不太可能是纯粹的随机事件了。人们会开始好奇：这个小镇的水质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或者，他们是不是都师从于同一位“抛硬币大师”？

巴菲特紧接着揭晓了谜底：他所列举的一系列长期表现卓越的投资者，就是这群来自“同一个智力源头”的人。这个源头，就是由本杰明·格雷厄姆和戴维·多德在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开创的价值投资思想。这个思想的摇篮，就是巴菲特口中的“格雷厄姆-多德都市”。 这些“居民”虽然投资的具体公司千差万别——有的买大公司，有的买小公司；有的集中投资，有的极度分散——但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决策框架都遵循着同样的核心原则。他们持续的成功，如同那群来自同一个小镇的抛硬币冠军，强有力地驳斥了“成功即运气”的论调，证明了其背后必然存在着一种行之有效的共同方法论。

在演讲中，巴菲特列举了多位“格雷厄姆-多德都市”的杰出“居民”，并用他们实打实的长期业绩记录作为证据。以下是其中几位代表人物：

• 沃尔特·施洛斯 (Walter Schloss)
  • 投资风格：极度分散的“烟蒂投资法”信徒。他像一个在街上捡烟蒂的人，寻找那些虽然不太光鲜，但还能免费吸上最后一口的“便宜货”——即股价远低于其清算价值的公司。他的投资组合通常包含上百只股票，对任何一家公司的细节都不做过分深入的研究，只要“足够便宜”就买入。
  • 惊人业绩：在长达28年的时间里，他的年化回报率高达21.3%，远超同期标准普尔500指数的8.4%。
• 汤姆·纳普 (Tom Knapp) 与 埃迪·戴维斯 (Ed Anderson)
  • 投资风格：他们共同管理的Tweedy, Browne合伙基金，同样遵循格雷厄姆的教诲，专注于寻找价格低于内在价值的公司。
  • 惊人业绩：在1968至1983年间，他们的年化回报率达到了惊人的20%，而同期市场指数仅为7%。
• 比尔·鲁安 (Bill Ruane)
  • 投资风格：他是红杉基金 (Sequoia Fund) 的创始人。与施洛斯不同，鲁安的风格更为集中，他会对自己看好的少数几家优质公司进行深入研究并长期持有。当年巴菲特解散自己的合伙公司时，就曾推荐客户把资金投给鲁安。
  • 惊人业绩：从1970年到1984年，红杉基金的年化回报率为18.2%，而市场仅为10%。
• 查理·芒格 (Charlie Munger)
  • 投资风格：巴菲特一生的黄金搭档，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 (Berkshire Hathaway) 的副主席。芒格在格雷厄姆的基础上发展了价值投资，他更强调“以合理的价格买入伟大的公司，而不是以便宜的价格买入普通的公司”。他极其看重企业的护城河 (Moat) 和管理层的品质。
  • 惊人业绩：在管理自己的合伙公司期间（1962-1975），芒格取得了19.8%的年化回报率，而同期市场指数仅为5%。

此外，巴菲特还提到了里克·格林 (Rick Guerin)、斯坦·波尔米塔 (Stan Perlmeter) 以及他自己早期的巴菲特合伙公司，无一例外都取得了远超市场的长期回报。

这些超级投资者风格各异，但他们的投资哲学中流淌着共同的“基因”。这正是普通投资者最应该学习和领悟的核心。

这是格雷厄姆在《聪明的投资者》 (The Intelligent Investor) 中提出的最经典比喻之一。

• 市场先生 (Mr. Market) 是你的一个情绪极不稳定的合伙人。他每天都会出现，报出他愿意买入你的股份或卖给你他的股份的价格。
• 有时他兴高采烈，报出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此时你应该考虑卖给他）；有时他悲观沮丧，报出一个低得可笑的价格（此时你应该考虑从他手中买入）。
•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介意被你忽略。如果你觉得他的报价不合理，你完全可以不理他，明天他还会带着全新的报价回来。
• 启示： 超级投资者们从不被市场的短期情绪所左右。他们利用市场先生的非理性，而不是被其感染。他们把股价看作是服务的工具，而非指导行动的圣经。

这是价值投资的基石，也是保护投资者免受重大损失的核心理念。

• 安全边际 (Margin of Safety) 指的是企业的内在价值与你支付的市场价格之间的差额。比如，你经过严谨分析，认为一家公司每股价值100元，但你只在它股价跌到60元或更低时才买入，这40元的差价就是你的安全边 ঘাট。
• 为什么重要？ 投资充满了不确定性，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安全边际就像为你的投资决策买了一份保险，它为你可能犯的错误、遇到的坏运气或宏观经济的冲击提供了一个缓冲垫。
• 类比： 这就像建造一座设计承重3万吨的桥梁，但只允许1万吨的卡车通过。巨大的安全余量确保了桥梁在各种意外情况下都能保持安全。

超级投资者们从不把股票看作是电脑屏幕上闪烁的代码或可以短线交易的纸片。

• 核心观念： 购买一股股票，就等同于购买了一家真实企业的一小部分所有权。你的心态应该是一位企业家，而不是投机者。
• 行动指引： 在购买前，你会像收购整个公司一样去思考：这家公司的生意我懂吗？它的长期竞争力（护城河）如何？管理层是否诚实且能干？它的盈利能力和财务状况健康吗？
• 结果： 这种思维方式会让你远离喧嚣的“市场故事”和“热门概念”，专注于企业的长期基本面价值。

巴菲特曾说，投资成功最重要的不是智商，而是性格。

• 独立思考： 超级投资者们都是逆向投资者，他们依靠自己的研究和判断力，而不是华尔街的分析报告或媒体头条来做决策。当别人贪婪时他们恐惧，当别人恐惧时他们贪婪。
• 情绪控制： 在市场暴跌时保持冷静，敢于买入；在市场狂热时保持克制，拒绝追高。这种对抗人类本能的情绪纪律，是区分平庸与卓越投资者的关键。
• 耐心： 价值投资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开花结果。他们买入后，准备好长期持有，像农夫一样播种、耕耘，然后耐心等待收获。

“格雷厄姆-多德都市的超级投资者们”的故事，不仅仅是一段有趣的历史，它为我们这些行走在投资路上的普通人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可复制的行动指南。

1. 1. 投资可以被学会： 故事最有力的启示是，成功的投资不是天才的专利，也不是随机的运气，它是一套可以通过学习和严格遵守纪律来掌握的思维框架。你可以通过阅读格雷厄姆的《聪明的投资者》、费雪的《怎样选择成长股》以及巴菲特致股东的信，来系统地学习这套方法。
2. 2. 坚守你的能力圈 (Circle of Competence)： 你不需要成为所有行业的专家。超级投资者们都只在自己能深刻理解的领域进行投资。作为普通投资者，你可以从自己熟悉的行业或公司开始研究，只投资那些你真正搞得懂的生意。
3. 3. 价格是你支付的，价值是你得到的： 永远不要混淆一家伟大的公司和一笔伟大的投资。即使是最好的公司，如果买入价格过高，也可能是一笔糟糕的投资。学会对公司进行估值，并坚持在价格低于价值时才出手，这是你获得安全边际的唯一途径。
4. 4. 把时间和复利当作朋友： 价值投资是场马拉松，不是百米冲刺。超级投资者们的惊人回报，是在几十年的时间维度里，通过复利效应滚雪球实现的。你需要的是长期的视角和持之以恒的耐心，避免频繁交易，让时间为你工作。

总而言之，“格雷厄姆-多德都市的超级投资者们”就像投资世界中的一座灯塔，它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照亮了价值投资这条道路。它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愿意学习其核心思想，坚守其基本原则，并以企业家而非投机者的心态行事，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自己投资世界里的“超级投资者”。